马赛雷贫民窟:一半是海水,一半是火焰
在过去的几十年里,太多极具冲击力的照片及其背后的故事在影响着非洲以外的人们。
你还记得那张佝偻蜷曲着的孩童的照片吗?秃鹫在他身边等待死亡。
你还记得年老时的奥黛丽赫本,用白色的双手扶起的瘦如骷髅的黑色孩童的照片吗?
你记得那一双双黑白分明,无辜无奈的大眼睛吗?有苍蝇时不时盯在眼睛上,也不会让这些大头瘦小的孩子们多眨一眨眼睛。
这就是非洲的孩子给我的印象。
前几天我跟随银杏海外考察团走进贫民窟。
在出发之前,当地对接的机构就郑重地警告:衣着要简单低调,手表首饰都摘掉;不要带钱带手机带相机,尤其不能在贫民窟里拿出任何有价值的东西;不要带包,带点散钱随时备抢保命等等。
华人的黄色皮肤黑头发,实在是太醒目的标示,在贫民窟里犹如一群毫无反抗能力的肥羊,简直是由不得人不去抢。
我却是半信半疑的,我很一厢情愿地认为贫民窟跟我国的城中村差不多,只不过规模更大,更混杂,虽然有持枪的小混混,但是绝大多数人都是贫苦的良民。
但是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,我还是从善如流,穿上纯山的志愿者T恤(事后证明,这是最安全的着装),带着个纸笔就净身入窟了。
Mathare贫民窟是肯尼亚首府内罗毕市区第二大的贫民窟,联合国官方公布内有人口60万,但实际情况恐怕远多于预期。
贫民窟所在的地段就在城市的中心,地价不菲。最初是两位白人的地权,但因为外来人口在此聚居得越来越多,最终这两位白人就放弃了使用权,任由贫民们在这里生息。
贫民窟里没有上下水系统,居民用水都是带大桶到固定的取水点取水,污水就在房屋间隔处随意倾倒,因此在贫民窟里行走,就是在污水沟左右蹦蹦跳跳。
Mathare像一个小城镇,街道两边小贩小店林立,这些商业店铺为了生意都缴纳电费,可以用电,但是街市背后的住宅里交不起电费都是常年漆黑的。
贫民窟的住宅是用几根木头搭一个框架,然后用白铁皮或者石棉瓦搭建在木头框架上而成的,一般一间房子十平米左右,要住进去一家7口以上,很难想象这样狭小的空间里是怎样生活的。
我们在这些铁皮瓦片房子中间的污水沟两侧跳着走,常常要从勤劳的女主人们洗净晾晒的衣服下钻过。
贫民窟很脏,但是周日每个家庭都会衣着体面干净地参加团契或者去教堂望弥撒,唱赞美诗。贫民窟里的小学在周日的时候就变成了社区活动中心,教会活动、生日聚会都会在这里。
Mathare贫民窟一共有ABC三个区,仅仅一个C区就有适龄学童2万人,但是一个区只有一所公立小学,一所小学最多可以容纳1000人,供不应求。
因此贫民窟里有些受过一些教育的人就自发开设了几所“民办”小学。小学也是一两间狭小不平的铁皮房子,有的房子还歪歪斜斜随时有倒塌的风险,就这样的房子里也要容纳一两百名学生上学。
中国的留学生和志愿者们帮助Mathare改建了三所小学,把摇摇晃晃的铁皮房子改建为土坯房,虽然比我国西部的偏远农村小学还要逼仄狭小,但已经是当地较好的房舍了。
孩子们很喜欢上学,家长也支持上学,原因多样。最基本的是,很多贫民窟的家庭里一天只能给孩子吃一顿饭,而学校提供一天两顿的食物;另外因为贫民窟里鱼龙混杂,很多小孩子,尤其是女童的安全很成问题,所以很小的女孩子都会被父母教育:学校是安全的地方,不去上学就会在外面被强奸,会死。
一所小学的校长告诉我们,他们就是希望贫民窟里的孩子们多少受到一些教育,如果有机会走出贫民窟去外面找到一份工作最好,即使不然,如果孩子们多一些时间在学校里学习,就会减少他们在外面做小混混或者13、4岁就怀孕做妈妈的情况。他们也会以食物和安全作为诱饵,吸引家长送孩子来上学。
贫民窟是一个封闭的系统,里面的人出不来,外面的人也不愿意进去,所以成了一个不断膨胀的死循环。
贫民窟里的居民无所事事,没有避孕意识,也买不起避孕套,所以贫民窟里的孩子特别多,孩子们成长到十三四岁又开始新的一轮生育。
另外,虽然贫民窟的生活很艰难,但是对于很多从外地涌入首都的外乡人来说,贫民窟的生活远比他们在偏远的乡村好得多,所以还是会有大量的外乡人涌入城市的贫民窟,搭起房子成为这喧嚣密集群体的一员。
贫民窟里的青年很多,但在肯尼亚整体都无比萧条的经济条件下,就业机会本来就少得可怜,这些青年人的教育不足,再加上雇主对贫民窟人身份的不信任,青年人普遍没有工作,有的在贫民窟里做点小生意,还有的成为街头混混,找把枪或匕首,就成为贫民窟里的安全隐患。
Mathare贫民窟较另一个更大的Kibera(基贝拉)贫民窟来说,是相对安全的。即使是这样,每次联合国派官员来贫民窟工作时,都是要荷枪实弹,警卫开道的。
为了保障我们十几个中国人的安全,我们参访的学校校长还专门请了几名当地人作为安保(我们得知情况后,支付了保安费),环绕在我们周边,才使得我们在贫民窟里的行动自如一些。
艾滋病也是贫民窟的一大问题,贫民窟里70%是艾滋病毒携带者,每天都会在贫民窟的多个医药点领取抗艾药品。
一位校长说他们学校里的孩子有三成是艾滋病毒携带者,无论这些孩子的明天会怎样,他们还是希望教育每一个孩子能够快乐,心怀希望地活着。
走在贫民窟的街头,有位伙伴叹谓:这样糟糕的环境下,人们活得有什么尊严?
我倒觉得未必,环境是否糟糕,要看参照物是什么。
我们用中国的城中村来对比,就觉得贫民窟的问题更多更复杂,加上肯尼亚政府穷且无力,就觉得似乎糟糕到不适合人类生活。
可是对比在马赛村里的村民,对比在农村的农民,可能对当地人来说,这里已经是一个进步了。
特别意外的是,当我们带着自己的价值判断对这个“糟糕”的地方发出叹谓的时候,贫民窟的居民们并没有自怨自艾,他们穿着彩色的衣服,尽可能把自己的房子“打扮”得五颜六色,他们光着脚唱着歌,他们对陌生的中国人“How are you,How are you”地问候个不停,他们在垃圾山旁边的空地上打排球,光着脚细胳膊细腿的男孩子随时用个破球练颠球,从小女孩到中年妈妈都会花20先令(1.5元人民币)编最具特色的假发辫子,当地人叫“脏辫儿”。
无论在怎样的境况下,女人还是会暗自较劲谁的裙子更好看一点,男人也还会为得到几个女人的青睐而吹吹牛皮,每个家庭都希望满足孩子多一些,希望孩子健康有出息,希望明天日子会好一点。
这些希望,就是活泼泼的生命力。
这就是贫民窟给我的印象,一方面问题重重,另一方面又生机勃勃。一面让人担心战栗,另一面又让人自然欢喜。
甚至对我来说,我更喜欢这样的内罗毕,贫民窟里的内罗毕,烟火气十足的内罗毕。
我想那些生活在贫民窟里十年的中国志愿者们,当他们跟每个孩子打招呼,问问你今天去没去教堂,玩了什么好玩的时候,当他们跟孩子的妈妈们用斯瓦希里语唠家常的时候,当那些漂亮的小孩子只是因为看见老师带了生人来,就一路跟着他们拉着衣角跑跑跳跳的时候,他们恐怕也对这里充满了浓重的情感。
用生命影响生命,没有哪里比这里更加真实,更加具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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